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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行郁立刻起身,衫袍纷飞至其旁,半蹲下身,瘦弱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手摁压病患肩膀,一手朝上摊开,高声道:“给我个能咬住的东西!”
本该轮到的下一个八字胡病患愤愤不平,甚至伸出手薅拽程行郁:“程大夫,这救不了了别费劲了!把他拖到旁边去吧!”——下一个被救治的明明应该是他!凭什么抢他的次序!就因为要死了吗!?大家不都要死了吗!
程行郁被拖拽得以头抢地,顾不得回正,怕极了抽搐的病患咬到舌头,立时将胳膊伸到病患嘴边!
慌乱之际,眼前却出现了一方素白的绢帕。
程行郁抬眼,一双蒙着口鼻的冷冽眉眼,如山底藏了数年的白玉。
程行郁的心脏,再次被“咚咚”凶狠撞击两下。
他眼眸闪烁,终垂眸接过帕子,拧成两股塞进壮汉口中,再取银针眉心、耳垂、中指指尖等穴飞快下扎。
待他扎完,却听耳畔传来山月清冷平缓的高声:“刚刚阻碍程大夫施针的,出去!”
指的是那个八字胡病患。
八字胡病患“嘿哟”一声,立时高声:“你个小娘皮!”
程行郁微微侧身,颀长瘦削的身影,下意识挡在了山月身前。
山月直直站立,脊背笔直,厉声道:“出去!此人不走,程大夫将再不坐诊,诸位皆请回!”
程行郁紧抿唇角。
山月此言一出,无需彭大彭二上前,自有病患,强撑起最后一口气也将八字胡连拖带拽出了队列:“滚出去!”“出去吧你!”“刚就是你!你还拽人程大夫!城里给瞧病的郎中都不到一个巴掌了!你还敢动程大夫!”
山月环视一圈,语声放缓:“疫病在前,郎中为大,若要得救治,从即刻起,一切以程大夫为先,凡推搡医者,延误诊疗者皆不得就诊!”
山月言语即出,队列整齐了不少,下针诊疗的速度也随之快了起来——山月浣手后,一边为程行郁搭手把汗巾,一边看程行郁的诊疗手法:他治病的思路很清晰,先以银针止吐,再进去喝药,不吐了,药效总能吸收三分,人事已尽,唯听天命。
程行郁把脉后,手持银针,下针极快,动作利落平静,他下半张脸蒙着罩纱,额间微垂,清雅苍白的眉眼透露出满溢的疲惫,但仍干净得像一汪清泉。
“最细的三棱针。”程行郁伸手。
山月眼睫微垂,佝身将银针递去。
排队的人群有序向前挪动,有些极为重症者当场倒地,抽搐之后渐无呼吸,后来人默契地避开倒地的躯体向前移动,沉默又饱含期望地抬起头,看向挂满油灯的屋棚。
每每此时,程行郁应声抬头,眸中的悲悯不加掩饰,手下施针的速度却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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