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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便鸣鹤堂高大轩敞也抵不住酷热。高澄无声地向侍立在边上的奴婢打个手势,奴婢便提了一只罕见的如水晶的透明高颈瓶向几只半透明的玻璃杯里各自倾倒。
那血红的液体正是西域蒲桃酒。早就冰在鉴缶里的。盛夏时饮此一杯,几乎可以立刻冰爽。正适合焦躁烦热的人。
高澄不管别人,自己先拿起来一饮而尽。立刻就觉得冰凉的感觉从喉头直透心底。他刚才通身是汗,又一直心烦口苦不思饮食,这时候才舒服起来。又示意奴婢再给他倒一杯。
陈元康和崔季舒、崔暹只有崔季舒才没心没肺地饮了一杯。陈元康和崔暹也就是沾了沾唇而已。
“长猷,”高澄的精神也好起来。他决定不授人以柄,以不变来应变。哪怕是后发制人,也不留口实,反正有慕容绍宗在河南西拒潼关,南守豫州。他不怕侯景生变。“既然在河南有防备,用不着急切行事。还有侯和在邺城,侯景真的能弃之不顾吗?何况宇文黑獭也好,梁帝也好,谁不知道侯景是什么人?肯为他所用?”
高澄的解释不是没有道理。
陈元康蹙着眉不说话。
崔季舒还沉浸在美酒中。
崔暹劝道,“高王不能太相信侯景。再说,且先不论侯景如何。主上对这事不置一辞,又是什么意思?”
高澄一杯接一杯饮冰凉的蒲桃酒,只有这样才让他暂时冷静得下来。不当回事地道,“这个痴人,他能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痴人”这种话高澄确实是私下里和崔季舒这么说过。但是像这种议事的时候公然提起,明显不把元善见放在眼里,还真的没有。
人人都觉得高澄有点反常。
议事议了几天,都觉得累了,看样子也该散了。反正侯景的事是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也只能先静下心来再说。
偏偏就这个时候,宫里的人来了。说主上有急事请高王入宫商议。
椒房殿里,皇后高远君正是不舒服的时候。她身子沉重,又天气酷热,胃口一点没有,双足浮肿得厉害。怎么都是哪里也不舒服。
小虎匆匆回来,对着皇后耳语。
高远君反而冷静下来了,对着玻璃窗大致能看到院子里绿叶成荫的样子,感受着那种闷热里的宁静。她觉得奇怪。
皇帝召见高王,在太极殿。不是苑中昭台殿,不是后寝仁寿宫。太极殿一向是行重大典议和大朝的地方,皇帝有什么事非要在太极殿召见她长兄?
而且听说宗室还有重臣都在。高远君怎么想怎么觉得像是兴师问罪。那个侯景的帛书她也知道了。又觉得皇帝不应该凭这个就向大兄高澄责问。皇帝心里究竟和谁亲近?
“主上召见的人里有没有太原公?”高远君问。
“没有。”小虎很肯定地说。
高远君有点犹豫。她也是身处高难。自从进宫主中馈,她对夫君倾尽了心思。知道大魏实质上父兄秉政,她怕夫君对她这个皇后不舒服,总是谨慎小心不露出骄狂来。
可这件事本来就是矛盾的。父兄真要势败,她这个皇后还当得下去吗?
“去把太原公夫人请进宫来,说我好久不见,十分想念。”高远君忽然吩咐道。
她不便在这个时候公然召二兄太原公高洋入宫。而且,她突然在心里有种预感:就算是她召见,二兄高洋也未必肯来。总觉得他这些日子好像深居简出刻意陷于暗处。这更让高远君心里疑虑。
她不能和二兄疏远,这是肯定的。这时候也只能借助太原公夫人李祖娥了。先看看情形。如果真有事,把李祖娥留住,就说她忽生意外,让高洋来入宫接人。高远君想,真要是大兄有什么事,二兄就是从高氏存亡的角度想,也不会真的坐壁上观吧?
还没等小虎去吩咐,高远君又唤住了她。
高远君觉得只召见李祖娥有点太突兀。长公主元仲华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了。眼看就是高王嫡妃,而且元仲华与她关系特殊,不能太疏远。于是便传命去高王府把长公主也请进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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